第八章（六）（1/2）

马碎牛以为心潮汹涌，满身的肌肉都在勃勃跳动！他感受有千言万语的话要说，望着那一张张信任的笑脸，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突然想到钱校长平时在全校大会上讲话时的腔和谐姿势，就两手叉腰，声音嘹亮地说：“同学们——，老师们——，”

“东风”那里又有人高声叫道：“这儿没有老师！”

“会有的！”马碎牛恶狠狠地回敬道：“会有的！早晚有一天我眼前会站满老师学生的！”他看了看或坐或站、面临着自己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，改回了平时说话的口吻，老实地说：“各人信任我，选我当司令，我真的很谢谢也很感动。我说不清这会儿激动的心情是个啥样子，但我照旧要把我的想法讲给你们听，让你们知道我的感受。各人愿意随着我造反，我明面上把你们叫一声‘革命战友’，但我心里头却把你们看成我的亲兄弟、我的生死与共的兄弟！我马碎牛纵有千般缺点、万般不是，但从晦气用人，也不做吹牛和背信弃义的事。我相信你们也相识我。我今儿把话放到这儿，既然我是你们的司令，以后遇崖遇坎我先过，有酒有肉你们先吃。你们放心斗胆去干，不管谁惹下麻达，责任我担！谁要敢欺压你们，我马碎牛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你们出头------”

赵俊良越听越差池味，心想：“这一番就职演说纵然拿到贾家楼说给三十六弟兄听也对味儿。”但他又不能制止，只醒目怒视看着马碎牛越说越动情、越说越离谱。赵俊良不再体贴马碎牛演讲了，抓过几张红纸，饱蘸浓墨，开始誊录十八勇士的建设宣言。

“就职演说”靠近尾声，马碎牛话题一转，突然冒出一句：“我是个穷司令，没有多余的锅盔——，但我心好，有一挂好下水；我不想让各人当个抬不起头来的‘锅盔兵’，我只想让你们堂堂正正做个**的红卫兵！”周围马上就是一片狂风雨般的掌声。吴顺那里的人却转过了头，装不明确。

赵俊良对于马碎牛果真挑衅吓了一跳！接着一想又十分佩服。“十八勇士”与“立新”早晚有一战，现在天却是“十八勇士”士气最好的一天。

“早死早托生。”在赵俊良看来，如果吴顺敢于接战，那么，明年的今天很可能就是“立新”的忌日。

“立新”的人装聋作哑，避开了“十八勇士”的锋芒，这让赵俊良有些失望。

柳净瓶低下头对赵俊良耳语着，赵俊良连连颔首。马碎牛后边还说了些什么，他并没有注意，只是想着下一步的事情咋样开展。好不容易等到马碎牛讲演竣事，赵俊良说：“马司令的演讲浅显易懂、感人肺腑。咱们都是农村娃，没须要说一大堆漂亮话——又不是读报纸。总之，随着马司令造反、按**的教育办，就一定能乐成。”

拍手祝贺后，选举竣事了。赵俊良对马碎牛说：“我带几小我私家去把宣言贴出去。”马碎牛正激动地坐不住，忙说他也要去宣传墙那儿，还抢先走出了课堂。赵俊良叫上四个同学，拿上了贴宣言的工具和质料就去追他，把柳净瓶留在了课堂里。

这是一堵毗连前后两个课堂西山墙的青砖墙。中间有一个月洞门利便收支，青砖墙和两侧的山墙连在一起，就组成了六中最大的一面宣传墙。文化大革命开始后，原先墙上的那些黑板报、表彰信、通知等一类的官文统统失踪了。代之而起的是红卫兵严正的宣言和恼怒的声讨。各色纸张都粘的有一寸多厚。现在宣传墙下已站了不少人。正在嘻嘻哈哈地鉴赏某派果真叛变却胆小怕事的人连夜贴出的“反戈一击”的声明。声明上早已被铁杆分子大大地写上了“开除”两个字。赵俊良找到一处最显眼的位置，对随来的四小我私家说：“就是这儿。”身后的一个同学就把扛在肩上的长凳子顺墙摆放好，另一个同学拿出一个板刷，沾上糨糊后看也不看、想也不想就在别人刚贴的大字报上糊出了一个一米多高、四米多长的矩形方框，而且还用糨糊在方框内打了许多巨细纷歧的叉。糊完糨糊后，他退了下来。然后再上来两小我私家，站在长凳上，一人捏着一张大红纸，由北向南一路贴了上去。马碎牛顾盼自傲地看着他们动手。这几张纸上是建设十八勇士红卫兵的宣言，却并没有把刷糨糊的地方全部占满。这时就见先前摆放长凳的同学拿出一张黄纸贴在了宣言旁——恰好把涂满糨糊的地方全部占严。这一切像预演过的一样自然有序。马碎牛就有点小佩服。再看那黄纸上写的内容却原来是一个接待其他班级、年级，有志于真正造反的同学加入‘十八勇士红卫兵’组织的通告。

马碎牛问道：“俊良，咋不见我的名字？”

赵俊良解释说：“这是柳净瓶提议的。不让在宣言上泛起司令的名字，一来其他派别都是这么干的，风吹日晒不说，还要被别人涂上糨糊随意遮盖，显得司令太轻贱；二来她怕别派的瞎怂在你的名字上抹屎——她说以前就多次发生过这种事，尚有在名字上打红叉的以及在名字后边加上一个后缀语‘王八蛋’的。我也同意了，以为这样也好。至少咱的司令庄重、有神秘感，进场决不能像此外造反派司令那样平庸无奇。”马碎牛颔首说：“有原理。”

贴完宣言，赵俊良让那四个同学先回课堂，并嘱咐他们告诉柳净瓶，让她到后操场去。

到了后操场，马碎牛一纵身坐到了水泥板的乒乓球案上，拍着旁边的位置说：“俊良，上！”赵俊良微笑着摇头，若有所思地看着满操场挥汗如雨无忧无虑磨炼身体的同学。马碎牛也随着赵俊良的眼光看去。但他很快就没了耐心，自言自语道：“这些人早晚都是我手下的喽啰！”

赵俊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。

柳净瓶来了，她也不愿意坐那水泥板的乒乓球案子。

“俊良，把你的想法往出说。”

赵俊良说：“人是最重要的。怎样在众多造反派的夹缝中生长咱的组织，说到底还得靠人数说话；否则，早晚会被挤垮。”

马碎牛还陶醉在初当司令的兴奋中，他摩拳擦掌地说：“对着呢。没有千军万马，李世民再能，他也夺不下山河——招兵！买马！扩大队伍！”

柳净瓶说：“我倒有个主意，让我们的战友每人生长一小我私家进来，不管本班、外班，愿意加入的都吸收。用这种滚雪球的措施很容易解决人员问题。”

马碎牛和赵俊良齐声赞美道：“好主意！”

赵俊良又补了一句：“不要强迫。刚建设造反组织，不能给自己人造成太大的压力。”

柳净瓶又说：“只是咱在课堂里就没法开会——全班都在列席聚会会议。周围那四摊子就像四匹狼，啥时候都虎视眈眈地盯着。这是个大问题。”

“这好办，”赵俊良说，“到操场来开会。”

“这也不是个恒久措施呀？”柳净瓶皱着眉头。

马碎牛下了刻意，他坚决地说：“先解决他们！我的底线是最多在‘野外’开三次会。在这期间，一定要把班上那几个组织争取过来，争取不外来的，就打散，打不散的也要撵出课堂！”

马碎牛的话让柳净瓶心惊胆战，她看着赵俊良，希望赵俊良亮相制止。

赵俊良心中却是一动！他以为，马碎牛虽然语言极为强横，但他的软硬兼施的两手却十分可取。禁不住点了颔首。柳净瓶吓了一跳，说：“你个书生也赞成他这种野蛮的措施？”

赵俊良说：“很是时候行很是之事。”他问马碎牛：“先拿谁开刀？”

“这还用问？上次不是说好了麽，吴顺是咱的最爱。”马碎牛说：“有两句话你该知道：‘吃柿子专拣软的捏’和‘杀鸡给猴看’，吴顺就是个软柿子，他也是咱刀下的鸡！”马碎牛突然想起了那把青铜宝剑，惋惜地说：“惋惜我那削铁如泥的宝剑不在身边，要否则——”

“咋？你还杀人呀？”柳净瓶嗔怪道。